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全家都十分高兴。妈立刻提议由他送我到学校,第一次出远门的我只好妥协。妈随即要求我叫他一声哥,因为他比我大一岁。但我叫不出口。我爸去世后,后爸爷儿俩从甘肃老家来到新疆我的家。他们父子其实都是老实疙瘩,我家承包了100多亩棉花地,他们就从春忙到秋,即使再忙,也不让我下地,都说我是念书人,可我对他们俩有一种莫名的反感和厌恶。我跟他没说过几句话。
他高高的个子,长脸,眉字间还带着几分帅气,要是命运对他公平些,让他上学,他也会成为优秀的大学生。可他很不幸,他妈死得早,上不起初中,来我家那年,他才15岁。我妈想让他继续上学,可家里承包了100多亩地,他爸就早早地拿他当成了整劳力。
火车拉开了我和家的距离,轧轧地往前驶……
坐在火车上,第一次离开家的这种感觉使我好想哭。我知道他正端坐在那儿,双手夹在两腿中间,也在朝窗外傻看。一天一夜过去了,同坐在一起的旅客,根本不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更不知道我们还是一家人。我觉得寂寞,几次努力想跟他说话,但都没有成功。火车快到兰州了,再有一天一夜就到西安了,也就是说,我们之间,已经是两天一夜没说一句话了。
火车进了兰州站,停车10分钟。
那些卖东西的人,一个个扒着车窗叫卖。
我看见一个卖五香花生的乡下妇女,就问:“花生多少钱一包?”
“一块,要不要?”妇女说。我拿出一张5块钱说:“买两包。”
那妇女收了钱,给了我两包花生,却不找钱,掉头想溜。我正想喊,只见他眼明手快,从车窗中探出大半个身子。一把揪住那个妇女的后衣领大喊:“找钱!”
他那样子好凶!天,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怒不可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