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 儿时的记忆,却一次次闯进我梦里来。那幅被岁月封沉十几年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中,宛如昨日―― 我戴着小花帽,手里捏着朵朵野花,一蹦一跳的从田埂上跑过。满山的都是一丘丘月芽般的梯田。我的身后,跟着外婆。 我不记得我曾多少次走过那道田埂,多少次望那满山的梯田,又有多少次,快乐的回望身后的外婆。或许,正是因为那些过去的不知多少次的重复,引开了十几年后的我的不知多少次的梦的重复。 我从小怕水。 在和外婆走过那些田埂之前的年月,虽然我没有太多记忆,却万分肯定――父母,叔伯,所有亲人都会争着抢着把我安稳的背过那些长长的、窄窄的田埂。隔着十几年的岁月,我不记得外婆逝去多年的容颜,只记得她固执的把我推上那道高高的、长长的、窄窄的田埂。我红着眼眶踏了上去,然后摔进了田里。绿油油的秧苗被我压倒一大片。外婆轻声笑着,把我从水里拉出来。我没有哇哇大哭,反而很激动。从此我不再怕水,也没有再让人背过――我一蹦一跳的奔过田埂,身后跟着我的外婆。 后来我去了一座车水马龙的城市,开始上学。那些长长的、宽宽的街道,常让我想起高高的、长长的、窄窄的田埂,还有田埂上走着的外婆。 我不敢自己一个人去上学,因为我害怕过那些宽宽的马路。那些飞驰而过的汽车,夹着浓农的汽油味,让我昏旋,恐惧。于是父母一天不拉的接送,我却愈家想念那些长长的、窄窄的田埂,想念外婆。 后来外婆真的来了。开始和我一起穿梭在那些匆忙的人群和马路间。她接我放学,然后去医院。我时常在医院长长的椅子上一个人坐很久等外婆出来。然后她像当年走过田埂一样跟在我身后。每次到路口,我迟疑、恐惧,回头看外婆的脸,总是的腊黄的冒着汗,写满坚决。于是我硬着头皮,像那年第一次走过田埂那样踏进了画着白线的马路。我跌跌撞撞的走到路中心的白线,回头看外婆,听到她像那年看到我摔进田埂时一样,轻轻的笑了。我没有哭,心里很坦然。 有一天,当我意识到我已是一个大孩子,已经能独立的面对一些事,能坦然的穿梭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条街道,而该好好的照顾年迈的外婆,该牵着她的手过马路时,我的手没有拉到外婆的手――我回过神,意识到外婆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我站在路心,泪眼朦胧。 几年后我上了中学。 再几年后我长成了现在的我。 在那些流水般逝去的年月中,我虔诚而坦然的走过每一个条街道,就像年少时穿过田埂。每到路心,我都会停下来回望,望不到外婆,但望得到记忆中外婆留在我身后的勇敢。 也是在那些没有外婆的成长的年月里,我面对着越来越多的畏惧,不曾退让。每一次烦闷与不安,我都会走到路心,站在那长长的、白白的路心线上,闭着眼,听夹着浓浓的汽油味的风随着飞驰而过的汽车从这头到那头。每当此时,一幕幕闯进我记忆里来的,全是那些―― 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