鳗鱼和青蟹都在海底涂泥上过日子。鳗鱼把头埋在涂泥里,长溜溜的身子露在外面,随着潮流一摆一摆的。青蟹是两口子,它们的洞穴挖在涂泥内,平时双双进,双双出,亲亲热热的。时间一长,鳗鱼眼红了。它看看自己,独自一个冷冷清清的,青蟹呢,两口子形影不离,多有趣味。它想:青蟹欺我孤单,特意搞得这样亲热给我看,气气我。哼!我要把它们赶出涂泥,出出这口恶气! 一天,青蟹两口子又外出找吃的去了。鳗鱼等它们走远了,偷偷游过来,把头伸进青蟹的洞穴里,用力一拱,把青蟹的家捣坏了。然后打紧溜回来,仍把头埋在涂泥里,伸出长身子,一摆一摆的,就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青蟹从外边回来,找不到家了。它俩又生气又奇怪。雌蟹想:好好一个家,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无影无踪呢?是潮水冲的吧,今天没有发大潮啊;是鳗鱼搞的鬼吧,看它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啊!雄蟹看雌蟹一声不响,以为它太伤心了,连忙安慰说:“不怕,我们另挖一个吧!”说干就干,两口子一齐动手,八只步足像八把铁镐;四支大螯像四只畚箕,一会儿挖,一会儿扒,不多久,新洞挖好了。这个新家,比先前的那个家还要大,还要深,还要舒适。 第二天,青蟹两口子又外出。不过这一回它们没走多远就折转身,躲在一块礁石后面观看——这是雌蟹出的好主意,它要查个水落石出:到底是谁毁了他们辛辛苦苦建成的家。 一会儿,黄鱼游过去了,比目鱼游过去了,海蜇也游过去了,新家还是好好的。后来,只见鳗鱼钻出涂泥过来了,它东张西望了一会,看看周围没有什么动静,像昨天一样,又把头钻进青蟹的洞穴里,用力一拱,青蟹的新家又被捣坏了。 青蟹两口子在礁石后看得清清爽爽的,气得直喷白沫。它们想:怪不得大家都说这家伙可恶,果真不假。绝不能让它逃了!它俩一齐横冲了出来,雄蟹咬住鳗鱼的头颈,雌蟹咬住鳗鱼的尾巴,打了起来。鳗鱼被这突然的冲击吓了一跳,头一个回合就吃了大亏,颈部、尾巴被青蟹的钳爪咬出了四道深深的血痕,痛得直蹦跳。鳗鱼不肯罢休,猛张大嘴,下狠劲地咬雄蟹。“喀嘣”一声,雄蟹的壳没伤着,鳗鱼的牙齿却咬疼了。雄蟹反钳住鳗鱼的嘴唇,下死劲地钳着;雌蟹也骑在鳗鱼背上又踢又钳。鳗鱼痛得直喊叫,不敢再纠缠下去,在泥涂上乱滚了一阵,好不容易才挣脱了蟹爪,急忙忙地溜走了。 输了一次,鳗鱼不甘心。它不认为自己理亏,反对青蟹记恨在心,一直想报复。它想:自己斗不过青蟹,还不是它们仗着蟹壳硬,蟹螯厉害。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它们哪是我的敌手呀!可是这两样武器它们是随身长、随身带的啊!得找个什么机会……它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了:青蟹不是要换壳的吗?每年农历八月末、九月初,它们都要到浅海边脱壳,静静地卧在那里过一段日子,等新的壳慢慢硬起来了才回家。“对!”鳗鱼得意地自言自语,“等它们换壳时再去算总帐!” 到了八月末,雄蟹先脱壳。往常,脱了壳的雄蟹伏在礁岩边,雌蟹独个到处去找吃的。这一回,雌蟹却把雄蟹脱下的壳慢慢地吞吃了。雄蟹觉得很奇怪,就问它:“这个旧壳又硬又涩,你吃它干什么?” “上一次鳗鱼败在咱们手下,它会甘心吗?”雌蟹解释说,“我耽心它会趁你换壳再来捣乱。你没了防身的盔甲,我独个又斗它不过,我们就要吃大亏了。现在我把你换下的壳吃掉,它就摸不清底细,不敢乱来了。” 雄蟹觉得很有理,称赞它想得周到。 过了一段时间,雄蟹的新壳长硬了,轮到雌蟹换壳。雄蟹也学样,要把雌蟹脱下的壳吃掉。雌蟹连忙拦住说:“不!这一回,我们就利用这个旧壳,再把鳗鱼教训一顿!”它把自己的打算悄悄告诉了雄蟹。雄蟹点点头,把雌蟹换下的壳,故意摆在显眼的地方,自己紧紧地靠在雌蟹旁边,护着它,静等鳗鱼前来。 鳗鱼眼巴巴地挨到八月末,可是它没法确切地探听到青蟹换壳了没有,就到处找。这一天,它找到雌蟹换下的壳,高兴极了,找到青蟹,摆开打斗的架势,凶声凶气地叫着:“有本事的出来!再来斗一斗,比一比嘛!啊?” 它正摇头摆尾叫骂得痛快,冷不防雄蟹横杀过来了。这一回,鳗鱼还算是有准备的,它张开大口,满以为能咬破青蟹的软壳,不料用劲一咬,竟又跟上次一样,硬梆梆的,咬得牙齿又麻又酸又痛,顿时凶焰被打灭了一大半,连忙松开口。雄蟹挫了鳗鱼的锋芒,冷不防伸出大螯,钳住鳗鱼的头颈,雌蟹也在一旁呐喊助威。鳗鱼痛得连叫几声“哎哟”,无心再战,拼命甩尾巴,翻身子,挣脱钳爪,灰溜溜地逃跑了。雄蟹怕鳗鱼再来捣乱,一直守在雌蟹身旁不离开,直到雌蟹的壳硬起来。 打这以后,鳗鱼再也不敢欺负青蟹了,它虽然凶猛,能吞食鳗头蟹、小鱼、甚至墨鱼,却不敢再去碰青蟹。青蟹呢,为防备鳗鱼再捣乱,也传下了这么个习性:雄蟹换了壳,雌蟹一定要把这旧壳吃掉;雌蟹换壳的时候,雄蟹一步不离地在旁边护着,到雌蟹的壳长硬了为止。青蟹的这个习性,一直传到现在。每年农历八九月我们如在浅海礁岩边捉到成对的青蟹,那不用看,硬壳的一定是雄的,软壳的一定是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