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露点滴,沾襟落袖。
丽日绰约,蒹葭荣茂,燕雀啁啾。
闲看故乡溪畔,斜阳逐流。
听闻潆溪潺潺,炊烟悠悠。
——题记
一年暖比一年。原是寒冬腊月时节,却不再静悄悄的,而是大大方方地显露出些许春姿来。
“旧时听闻古老的传言,不知何为冬雪”,小城已是许久许久不曾下过雪,惟余记忆里很多很多年之前不经意的惊鸿一瞥。
故乡是偏安一隅的小镇,依山傍水,很有一番景致。儿时在故乡,日夜盼着的便是一年一度的春节。
彼时穿着喜庆的大红色夹袄,吸啦着鼻涕,用黑乎乎的小手揉揉眼,和邻家孩子们一同看长辈们放烟花,于我看来便是极好玩的事儿了。
在满是脚印的门前雪地里,我们惊奇地看着叔叔伯伯们“哧”地划亮一根火柴,点燃一箱烟花露出的火芯,然后捂着耳朵,像孩子们一样,跑到屋檐下,远远地看着,笑着。
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含着苞儿,从地里挤挤挨挨,迫不及待地钻出来,升腾着,升腾着,飞上天空,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叫嚣,化为闪耀的色彩,照亮夜幕笼罩下的天空。
那是它们最好最好的年华呀。而璀璨过后,它们又变为漫天尘埃,与雪花一起纷纷扬扬地落下,从云层中跌到尘土里。
这是盛放过的烟花。而有些烟花,闷声不响,还没有冲上云霄,没有“轰”的一声绽开,便熄灭了,落下了,将生来便残缺的身躯深深埋在红尘里。
这些都是夭折的烟花。它们还没有出生,便已经死去了,永远不能绽放,永远不能冲上云霄。它们从我们眼前一闪而过,又带着我们的希冀,一同消失在黑夜里,无踪又无影徒留最初的满心欢喜。
老人们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烟花,露出孩子般纯真的微笑。那时的我只是看了几眼,只以为他们同我一样欢喜。而多年后的现在,才渐渐回味出他们眼里的眷恋不舍。
人呐,一旦上了年纪,便是过一年少一年。这种惆怅,我自然是不懂的。我呀,不过是千千万万小镇姑娘中的一个罢了。
我为盛放的烟花而欣喜,也为夭折的烟花而感到一丝说不出的落寞。它们的存在,就像谜一样,谁也不知道它们若绽开了,会是如何的璀璨。
母亲哄我说,夭折的烟花落在尘土里,待我长大后,它便会从地底下钻出来,升腾着飞上天空,惊天动地地盛放。
幼时的我信以为真,于是又日夜盼着快快长大。只是长大后的我,真的能看到重生的烟花吗?
过完了年的人儿走的走,散的散,只是这故事,到底没有完。
多年后,我抱膝坐在高楼上,听着新年的钟声,电视里是董卿万年不变的笑容。突然感到一阵寒冷,止不住颤栗起来。起身关窗时,看向窗外,黑魆魆一片,没有半点色彩。
烟花呀,它不见了。它似是伴着儿时的雪,一同迷失在无尽的黑夜里。四季如春。
我不再是神采奕奕的儿童,终于还是禁不住疲惫,蜷着腿睡着了。梦里天地,仿佛传来渺茫的“轰”的一声巨响。
少时的烟花,终究离我越来越远。
烟花忘记了我们的约定。
只是往后的路,我都要学会自己一个人走。
像是那些遥远的年华,都付作了过往。到头来只剩一寸一寸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