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草木,当欣欣以向荣;若为溪水,当涓涓而始流。人生之幸,是无论是否高潮迭起,无论是否视野广阔,仍守候着那份娓娓的平静,回味着留白的余韵。心无物欲,内心知足,摒弃杂念,便拥空山霁海;坐有琴书,于狭小视野看一方世界,便成石室丹丘,幸福之意亦可得以静水流深。
这世界改变之迅速,方向迷失之无措。我们总是急急奔跑,目标何其之远大,视野何其之广阔,而未见得去赏去品去感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别有一番滋味,我们被岁月的洪流不断席卷着向前奔去,只落得个随波逐流,于这世间,麻木得如同行尸走肉,幸福感又于何处可寻呢?
然,在这光怪陆离,如流沙般流动不止的世界,也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投射在这时代中的是一片永恒不变的清辉。
他的幸福是万般看尽心境淡然归于自然的那份惬意与欢欣。
古有东坡先生“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苏轼的幸福,是不管在富贵清贫中,沉下心来读书的那份心满意足。无论他是权倾朝野,一心为国,还是流放黄州,一袭布衣,头戴斗笠,脚踏木屐,手持竹节,躬耕于东边的山坡之上,他都用一生来洞察自然之美,用一支笔写尽世间苍凉。乌台诗案,打不倒一个时代的天骄;朝堂权中,绊不住一个忠良的贤相;江湖浪里,染不了一个澄澈的心灵,他超脱世俗,活出真我,活得潇洒,活得幸福,又何必在乎前途坦荡,视野广阔?
他们的幸福是身担重责仍舍身逆行力挽狂澜的那份信仰与使命。
红妆点遍华夏大地时,喜气被病毒生生遏制,街道冷清,人人自危,人间暗淡。多少人,他们有家有孩子有父母,合该度过一个团团圆圆的新年,阒然,他们被唤上战场,去拯救另一个家庭。无数白衣战士以生命做赌注,向战场逆行,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孩子,穿上战服,学着前辈的样子,与死神抢人。他们的幸福,便是与死神决一死战而后的凯旋,是一个个生命再度被点亮后的欣喜。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愈是黑暗,愈能看见平凡的灵魂闪闪发光,点缀幸福,又何必在乎视野广阔?
谈及我们,或许从来不是生活给我们上了一道枷锁,而是我们在不断的动摇中产生了无尽的自我羁绊——如迷雾一般重重将自己包裹住,无尽地沦陷其中,视野便越来越窄,幸福感也距离我们越来越远。
八大山人录其友人赞语中写道“个,个,无多,独大,美事抛,名理唾……大莫载兮小莫破。”他告诉我们,我山人是天地之中的一个点,虽然只是一点,当我抛弃欲望的追求,唾弃名利的缠绕,获得自身的独立,收获生命的清雅的时候,我便可以齐同世界,拥有世界,在小舟中有包裹江海的远思,让那无边的世界在高台玩月的灵境中荡漾,让心灵挣脱束缚与天地相接,在朗朗乾坤中自在翱翔,让我们的幸福充溢于天地之间。
何不给予自己的“心”个歇息的机会,轻装前行,不谈视野之宽阔,格局之广大,目光所及之处才是沿途风景,删繁就简,恣意潇洒,待幸福之意以静水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