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福州很多年了,可是每次回乡总不忘在翌日清晨于熙熙攘攘的市场边上来上一碗锅边,配上炸的金黄酥脆的油条,真叫一个人间至美。
做锅边的原来是个七十多岁的阿姆,满头银发,腰身已经渐渐弯了,深蓝色的民国氏布衣,黑色的绸子裤,在市场边上的老榕树下架起一个大锅,皱的如同老树皮的手一手举着锅铲,一手端着一碗米浆,在锅边一倾,留下一道白环,圆润均匀,锅内的温度很高,一眨眼的功夫就起了边,阿姆另一手锅铲也飞也似的赶到,铲下那一圈的米浆,落入海鲜汤中,待其软下来,撒上虾皮、芹菜,可就是一碗香喷喷的锅边了。
阿姆性子和顺,对待我们那群孩子更是好脾气,遇上哪个小孩吃的少了,阿姆再忙都会唠叨一句:“上学不能饿肚子啊。”上学的孩子大了走了,小的源源不断地补进来。阿姆的唠叨十年如一日。我离乡的那一日,照旧坐在阿姆的摊前,吸溜着锅边,看着阿姆来来回回,盛锅边做锅边,眼泪就下来了。阿姆看见了,笑着说:“仔仔莫哭了,北京是个大城市,长见识哟。以后常回来看阿姆哟。”福州的方言并没有闽南语的婉转多变,可就那么朴素的两句话,却千回万次地在我梦里响起,伴着锅边那醉人的香气。
再回到榕树下,满头银发的阿姆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不知是那条巷子里的哪户人家,还是一样的做法,还是一样的腔调,甚至连那一声的“多吃点”都差不离,只是摊子上坐着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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