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冰糖葫芦----香甜的冰糖葫芦!"
一下车我便怔住了;这声音好耳熟!呵,下旧草帽一闪一闪!是她!还有几天就中考了,她怎么……真是死不悔改呵。
去年中考前,班上出了件大新闻,莲云拉我跑到校门口:哈,她在卖冰糖葫芦!莲云挤挤眼:"喂,卖冰糖葫芦的,来两串!"她一惊,但脸不红,手不慌,灵巧地摘下冰糖葫芦,还说:"3毛一串,5毛……"我火了,昨天她不交作业,说没时间,倒有心思卖这玩艺了!
"3毛一串,一棒能赚好几块吧?"我讽刺地笑着,"今天作业可交得出?我说呀,你干脆退学做生意去吧!"她脸涨得通红:"别仗着你是学习委员,跟我过不去!"
"谁跟你过不去啦……。"我想要克她,无奈铃响了。天啊呀,她竟拿起了冰糖葫芦跑在我们前边!
下课可热闹了:一群调皮的男生围着冰糖葫芦转,她用身体挡住冰糖葫芦:"谁也甭想吃!"可不到一分钟时间,胜利者举了冰糖葫芦蹦起来,她却扑在座位上放声大哭……我从来没见过她流泪,上次长跑运动会她西该摔得血肉模糊也没哼一声,今天却……我不禁咬紧了嘴唇。
两天,三天……她的座位空着。她真的退学做生意了?以前,她的成绩多好啊!我收她的作文,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去找她。
窗开着,等光下,她伏案疾书的侧面格外清晰。"笃,笃,笃。"我轻敲了敲玻璃。她偏过脸,眉峰一颤,又转了回去。她不理我!我的自尊新猛受刺伤,狠狠的将作文摔在她的桌上就走了。
脚步!我一阵恐惧,加快了步伐。脚步声跟得紧了……我一横心,猛然转身:呵,是她!一丝暖意浸透了我的心。
"回班听课吧,沈兰。现在是最后一次复习了,你为什么卖冰糖葫芦?"我恨恨得盯着她。
"你管不着!"她的脸色很难看。
"原谅我……"我生意变了。
"不!"她狠狠地摇着头,"你做吧!"
(二)
中考揭晓了。录取通知发下了。购买行装的路上,我看到了她。
"冰糖葫芦----香甜的冰糖葫芦!"声音还是那么清亮。中考落选,难道真的没打扰她的心?自暴自弃----这次我用怜悯的目光看她了。
"恭喜你!"她毫不在乎,"听说你是湛江市的女状元,去哪儿?"
"湛江市重点高中!"不知是想气她还是出于骄傲,我的声音挺响的,"你呢?"
"'家里呆'高中;卖冰糖葫芦!"她的好僧因也不弱,还直拍木棒。
我都替她脸红,干脆嘲笑她:"真不赖'你这生意准没人跟你抢,我担保!"她的脸一下自苍白了:"你……"拿起木棒打算走。
"你怎么这么没志气啊!"我紧紧拉住她的手,:你应该再考!你一定会考上的!真的!"
"当然要考,"她沉思着,"半年前,妈妈临终前唯一一句话就是:'兰儿,你要考上高中,然后在考上大学。'我不能对不起她。但,不是为了让你们说我有志气!"
"啊?你妈妈……什么病?"
"癌症。"
她走了。我久久呆立着。我明白了,为什么半年来她的成绩徒然下跌,为什么她老完成不了作业,顶着日晒,风吹雨打叫卖……我错怪她了!
(三)
"冰糖葫芦----香甜的冰糖葫芦!"声音在车站飘荡,落在我心上,悲哀,凄凉。
我拎起旅行包,快步向她走去。
"秋萍!"她又惊又喜,"秋萍,你寄的书我都收到了,就是没空给你写信。"
"你怎么知道是我寄的?"我暗暗吃惊。
"湛江的邮戳还有错?"她皱起眉,"你干嘛不肯告诉我姓名?还有五十块钱,我不能收,书也要付钱的。"
"钱,钱,你就知道钱!"我生气了,"你怎么又卖这东西了?"
"哎呀,小妹子,她不卖谁养活她家呀?她爸有病,两个弟妹又要上学。"旁边卖水果的老奶奶责备地望着我,那目光真叫我来脸上发烫。
"没事,人少的时候我也能复习,看,书包也带来了呢!"她像是安慰我。
"那么,你去复习吧,我来卖!"
"你?"她惊讶地打量着我。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悠闲服,浅蓝的校徽,自信地扬起脸:"冰糖葫芦----香甜的冰糖葫芦!看,效果不比你差!"
(四)
中考揭晓了。在我心急如焚之际,她满脸红光跑来了:"480分!""重点高中!"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可是,录取通知下来后,她却没来。我的心像一块铅块,下沉,下沉……
"老师,"我忧虑地站在老班主任面前,艰难地吐出一个个字:"沈兰,她……取没取?"
"可怜的孩子,体检,她肺……"
"啊?她是累的呵……"
(五)
24日,25日,我该回校了。东去的列车呵,你真要载走我那满腹忧伤,满腔哀怨?沈兰,你在哪里啊?呵,她是不会来的了。
我站着,站在车门前。呵,你在期待些什么?
那是谁,向我奔来了?我睁大了眼睛:是她!她气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捧着饭盒和信。
"上车再看吧。"她把我
东西给我,送我上车。
我急急拆开信,呵?80块钱!再一掏,是一张洁白的信纸:
秋萍:
我对不起你,这几天,我像害了场大病----不是因为肺的问题……我多么想在人们面前以强者出现啊!
我现在决定走另一条路,踏踏实实地走,也许还是叫着"冰糖葫芦----香甜的冰糖葫芦!"但我的心是充实的,因为我的追求真正是你一样的东西了……50块钱还你,你的心我知道……
我在揭开饭盒,呵,十串红中透两的冰糖葫芦!泪水再也止不住了,点点滴滴,打湿了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