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日的上午,我回初中校园,为拿团员证。
门口的保安看我眼生,脸上带着我不甚熟识的疏离与防备。
学校的地上,有晨雨遗落的潮湿。我一步步,一步步,由湿润走向干燥。再走上学院楼梯,蓦然听到被按快进键的脚步声,才后知后觉,原来我竟对这里如此如此想念。
证件平铺在桌上,我取证转身时与同学偶然相遇,视线交汇时,竟有一瞬的怔忡,仿佛不知而今站在彼此面前的是何人之后,又该以何种身份再交谈甚欢。
得知物理老师正在学校里的消息,大家便一致决定要再去见他一见。心头堆砌很多话想说,想说后悔初二没有好好上课,想交代一番自己如今去向,想调侃两句:诶,刘老,你是不是胖了点?或是像过去无数场对话一样,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上一句:“刘老好啊!”但当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迎向我们,当我看清他上扬嘴角旁一瞬的错愕尚未完全隐匿而已伸出的左脚时,我喉头一噎,愣张着嘴,哑口无言。
爬山虎的叶在拐角的墙沿,静谧地翻飞,一片片穿过阳光的缝隙。眼瞳在追随到阳光时猛烈收缩,人便有了理由在阳光下短暂恍惚。
记忆里,刘老脸上总冒着几颗不安分的痘痘,笑时嘴角翘起少年气的天真弧度。活像个傻小子,刚大学毕业,就被家长下令派去孩子堆里照顾弟弟妹妹。他会在重要的公开课后腼腆低头笑,说自己差点忘词了;他会在课间发给我们糖果说,谢谢我们“帮了大忙”;他会在班级成绩下滑时,摸着脑袋,向班主任笑着致歉说是自己的疏忽;他也会在中考前,站在大巴车旁,认真地张开双臂,抱着我们每一个人说:“你肯定没问题,放轻松!”可我们分明感受到了他手心里汗。他明显比我们还紧张。
眼前穿着黑色薄卫衣的大男孩背光站着,阳光蔓延,柔和些许面上棱角,面上的绒毛在光下几近透明。万千张面孔无声重叠,这分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我亲爱的老师哥哥,你想念我们吗?你有想念我们这一群可能不甚出彩,只擅长插科打诨,换你无奈笑容的皮孩子们吗?你有像其他老师一样,抬起矜傲的下颌,状似严肃地向新孩子们夸耀,说我们是你带过最优秀的一届吗?
我的老师,如果可以,请您在转身离开之际,再将我们顾看一眼。请允许我渴望看到您眼眸里我的剪影,就仿佛……仿佛我们仍旧围绕在您身边,在你视线之类,笑靥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