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到有人叫母亲“猴子”了,不知道是因为母亲长得像猴子,还是因为她身形消瘦,总是忙里忙外、奔东奔西的。
那晚,母亲刚从地里回来,没歇一口气,就又马不停蹄地拌猪食……我在一旁细细地打量母亲,不禁怔住了——母亲曾经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如今却变得毛毛糙糙、黯淡无光,还掺杂了几缕银发,像一个鸡窝似的顶在头上;原本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睛,现在却深深地陷在了眼窝里;眉宇间印上了一个清晰的“几”字,再加上紧闭的嘴唇,使母亲蜡黄的脸看上去尖了许多。
母亲要到竹林的水池边洗红薯,需要我帮忙打手电筒。一路上,母亲在前,我在后。母亲穿着黑布上衣,裤子上满是污渍和泥土,脚上套着那双走起路来“咣当”直响的大雨靴。看着母亲抱着红薯疾步前行的背影,我心酸不已。
母亲蹲在水池边,她的整个身体一上一下摆动着,那双不知开了多少裂缝的手不得不伸进冰冷的水里,去翻动池底的红薯。我说:“妈,我记得洗红薯是很快的呀,你和爸爸,一个人洗,一个人捡……”母亲粗暴地打断我的话:“可那是两个人呀,现在哪来的两个人?”语气中似乎含着一丝丝的哀怨。我沉默了,心中的那份酸楚越来越强烈了。我现在的父亲其实是继父,他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拿母亲出气。母亲一个人承担了家里的大部分家务,苦累兼受,她日渐消瘦。
突然,一只红薯从母亲手中滑落,掉进了水里,母亲赶忙俯下瘦长的身体,伸手去抓,水面上立即泛起一片水花和道道波纹,那动作很滑稽,就像“猴子捞月”。果然,“猴子”的外号用在此时的母亲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我眼里往下掉,我下意识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似乎记不清了。只记得,黑暗中有一道光,母亲在光影中清洗着红薯,我在光影后泪如泉涌,似乎母亲每动一下,我的眼泪就会哗啦啦地掉下一串。
再后来,那道光越发耀眼了,照进我的心房,提醒我——要努力奋斗,让母亲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