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雨,一丝,一滴,一阵,淋湿了挂在天井木柱子上的日历,厚厚一叠,从二月一直湿到了三月。撑着刚买的伞,走在残留着冬天寒冷的街道,伞下的世界显得格外的明亮。路旁有些苏醒了的行道树抖下几滴雨点,重重的落在伞上,回首,蓦然,江南盛开。
江南,是个女孩,有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十分明显。这样的淡淡微笑让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走上前。纤细的手捏着一把红伞,伞下的脸被映得通红,不知藏了有多少的害羞。
并肩走着,我告诉她,她有一种江南的感觉,就在刚遇见的时候闪过我的脑海。她踩着水,思索了一会儿,冒了句,“那感觉就叫江南盛开吧,就像盛开的江南一样,万紫千红。”是的,就像盛开的江南……
盛开的江南,用尽浪漫的楚辞,华丽的汉赋,豪迈的唐诗,凄美的宋词都形容不了她的柔与美。她在这片土地中生长,带着雨的滋润,用乌篷船的木桨点开淡淡的粉红的春的妩媚;在石桥栏杆上,用嫩绿的藤蔓爬满所有春的娇柔;和顽皮的春燕一起,衔着春的气息,飞进千家万户,里里弄弄。
盛开的江南,收藏在多少文人骚客的笔下,时而寻友,送友,时而踏青,时而群聚曲殇饮酒。盛开的美丽在泛黄的纸张上,用皮绳串着,和历史一起被藏在书斋里,干瘪,一旦着了雨,又是一个鲜活的江南,晕开。船篷里,拂着风,就着雨,细细品味江南繁华似锦的诗人,手中的杯子里,江南悄悄的盛开,无色,不像北方那么烈,那么辣。她透着淡淡的甜味和俏皮的酸味,让人无法形容,一一倾倒。
盛开的江南,有些贪玩。在白墙黑瓦,四方天井里,一开,便是一个春。喜欢涂鸦,在小巷里走过的女子的伞花上添朵茉莉,在墙头涂上一抹嫩绿,再给探出头的杏树撒上一树的粉红。有时,一夜之间,江南便盛开了。蓦然,她已在心头开始蔓延。
我的思绪随着她的盛开而盛开。她说,她不喜欢45度角仰望天空的忧伤迷茫,她不喜欢复杂的夸张服饰,随意张扬个性;她喜欢江南雨季时田野里升起的雾气,朦胧的很美;走在夹着雨的小巷里,等待那个为她写下《雨巷》的诗人。我点着头。我想告诉她,她就是在我的文字里无数次的走过小巷的女子,我想象过无数次的相遇,与她,为她写下我心中的《雨巷》。
她笑了,淡淡的,盛开。我猜测不出。她倒着走回刚才走过的路,然后停下。缓缓的向我走来。用伞微微向下遮着自己的脸,那一抹笑容还在。我想我猜出了她的笑意,正是雨巷中的女子。
那个烟雨蒙蒙的小巷,我躲在一扇上了年纪的木门旁避雨。她缓缓的走来,她的气息在她身边波动开来,霎时,万紫千红充满了她走过的小巷,随着她的脚步延伸。我没有吱声,怕惊扰了仙女的梦。她从我眼前走过,我吸了口气,那是她的气息。我不由自主的踏出门槛,站在雨巷中深深的望着她,一步,一步,轻轻的,带着她的美丽走向前去。
她回首,蓦然,江南盛开。
屋檐上的雨点滴在鼻尖,一时惊醒,江南正在前方浅浅的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