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椒似棠,明艳一度金秋;椒果如爱,飘香万里不散。
祖父酷爱蜀椒,院里那一大一小的两棵树就是他的宝贝。那棵大的是他送给祖母的定情信物,而小的则是他送给我的,愿它陪伴我一起成长。我斜睨身旁的这棵小树——又矮又小,纤瘦的枝干上遍布尖刺,实在是算不上树中的好女子。
闷热的午后总是会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我撇撇嘴,弯腰对正在给小树浇水的祖父说:“爷爷,邻居毛毛来咱们家串门的时候笑话我和这小树一样瘦小。”祖父抬头,揉揉我的小脑袋道:“丫头,他是开玩笑的。小树会长高的,你也会长大的。”
“开饭啦。”祖母的声音从屋里传出,萦绕着浓郁的藕香。我无奈地拍拍“不争气”的小树,迫不及待地向最爱的呛莲藕奔去。正在我大快朵颐之时,舌尖传来一阵麻意,又是蜀椒!祖父捏捏我那气成包子的脸颊,将盘子扯到自己这边,带着花镜,一个一个将花椒挑出来,再递给我。看着我幸福的微笑,祖父也笑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又是一年初春来。总角稚童成为婷婷少女,幼小椒树已是疏条交映,蓊蓊郁郁,翠色欲滴。祖父的身体却大不如前了,就连弯腰给树儿浇水也费劲十足,只好委托我。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小树负势竞上、争高直指,甚至结出了绿色的果子。可身边的老树愈发的枯黄,绿叶泛起了黄意,继而又成了满树沧桑。
终是在一个初秋的清晨,绿果披上了绯霞,一团团、一簇簇缀在树头,像极了火红的海棠。我转眼望向老树,却已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空无一叶。一股难以言表的悲伤在心中蔓延。我接过父亲的电话,得知祖父昨天晚发病,在医院生死未卜。我跌坐在地上,泪水溢出。
一周后,祖父大病初愈,却成了老年痴呆。智力如幼儿一般,只记得他的宝贝花椒树,对我的记忆也已模糊。父亲组织了家庭聚会,“开饭啦!”祖母的声音再次从屋里传出,色泽清亮的莲藕静静躺在盘中。就在大家举杯共祝祖父延年益寿之时,他突然夺过那盘呛莲藕,举起筷子一个个地开始挑花椒,边挑边嘟囔着:“我孙女不爱吃蜀椒,蜀椒会麻到她……”父亲想要帮忙,可祖父却固执的像个孩子,推开父亲,继续挑着,又嘀咕:“别人挑我不放心。”扭头冲父亲咧嘴一笑,坐在对面的我俨然成了泪人。撇头望向窗外,蓦然,一抹新绿蔓上老树虬枝。
一节莲藕,一段情;一棵蜀椒,一种爱。